天鹰峡下,激流湍急。在白水两侧的石滩上,横七竖八地躺了上百具身着中原军甲胄的尸体。每一具尸体上都插满了箭,同时也都是粉身碎骨的惨状。然而,这里却只有一半,剩下的一半不是沉入河底,就是顺流而下,漂往远方。
此时,正有一个伟岸人影出现在天鹰峡上,那数百弓弩手全都面向他的方向低着头,不敢有一丝不敬。他俯看峡谷,单手倒背在后,不禁感慨:“老大,只是为了一个人,你就能让十万人为他陪葬,而且还是用这么不靠谱的方式。这真不像是你会有的举动啊。罢了,礼物我已经送给你了,这份人情,日后慢慢还我吧。”
说话间,有一个身着中原军甲胄的人,穿过弓弩手群,来到那个人的身边,立刻在脸上堆上笑容,拍马屁道:“恭喜大人,贺喜大人,计策成功了,炽戮军可以直接挺进中原了!”这个人,正是昨天暗杀军士,呈送地图情报,后又自告奋勇加入孟颜兵长的部队,并将他推下悬崖的叛徒。
那个人并没有回头,而是突然冷了口气说:“是你,你竟然能从那种箭雨下逃出生天,果然好本事。”
那叛徒赶紧说:“我也料到大人的攻击是无差别的,所以我只是赶紧蹲在山路上,用盾牌保护住自己而已。不过,大人啊,下一次能不能不要给我这么危险的任务啊,一不留神就会死的哟。”
那人说:“好吧,你能活下来,也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。有能力的人,我们是很珍惜的。”
叛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哪里哪里,只要是大人说的话,就算是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啊!”
“真的吗?那我这里还有另一项任务,你愿意做吗?”
“听凭大人吩咐!”
“你附耳过来。”
“是!”说着,叛徒就又往上面走了两步,正好来到那个人的身边。
“我要你,到谷底看一看,有没有人还活着。”
“啊,这个啊,好吧,我这就去看!”叛徒转眼想了想,便应了一句,随即就要往山下走。却不想那个人突然一把扣住叛徒的脑袋,不由分说,就将他摔向谷底!伴随着那肝胆俱裂的惨叫,那个人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:“慢走,不送。”
处理完了这个知情者,那人大臂一挥:“整队,回营!”
数百弓弩手异口同声应答,随后依序跟在那个人的后面下了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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炽戮军大破边城,侵入中原腹地,沿路屠戮守军与百姓,引得民怨滔天。恰在此时,朝廷一边派大军围剿,一边降旨,号召武林豪杰为国奉献,为民除祸。此消彼长,中原与北国再度回到胶着态势,但无论是炽戮人还是中原人都彼此充满仇恨。是以两国之间,大战鲜少,私斗甚多,死伤不计其数。
然而,即便是面对如此外患,中原内部却也依旧无法团结。朝廷上派系争权夺势,朱门外权贵飞扬跋扈。山林间匪盗无法无天,武林中豪侠各有恩怨。无辜百姓便在这等惨绝人寰的乱世中挣扎求生,转眼就过去了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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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敌未退,中原内部人人自危,即便是在远离边关的山林小村,大家也都活得小心翼翼,慎而又慎。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子,草棚屋舍十来间,歪斜大树三两棵。因为傍山,所以村中大都为猎户。现在正值捕猎旺季,村内几乎无人。
在村东口,年逾半百的老村长支了个茶摊,虽然鲜少外人来此,但真要有两三个人过来,他这里也能提供茶水饭菜,若是真有需要,他也能从家里取出珍藏的浊酒,卖给客人润润喉。今天,老爷子的生意着实不错,因为外乡人来了五六个,这里挣的钱两的确也够这偏远山村用上一阵子了。
但是,好景不长。就在食客们谈笑风生,老村长下厨炒菜的时候,有一队官兵进了这个村子。这队官兵没有着甲,只是穿着兵装,手里都提着朴刀,看样子并非是从前线上撤回来,而是惯例在大城周遭巡逻的。他们来势汹汹,进了村口就直奔这个茶摊而来。
茶摊总共就六张方桌,他们一共二十人,再加上已有的旅人,这显然就不够分了。但是兵头却不管这些,只是随便找了张空桌,把朴刀往上面一丢,人就坐了下去。他的部下则分散开来,绷着一张怒脸,吓得其他人赶紧丢下饭钱,胡乱卷起自己的行囊低头快步离开。
见到自己的霸气依旧,兵丁们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,一边催促老人快来收拾残羹,一边还理所当然地摸走饭桌上的铜板,塞进自己腰带上的缝里。
老村长对此是不敢怒也不敢言,还得赔上一副笑脸伺候各位兵爷。
与此同时,又有一名少年人从村西口而来。这少年面向白净,却穿了一袭黑袍;步伐稳健,却是一脸的冷漠;他长相不差,却算不上俊俏;明明是个年纪尚轻的小伙子,眼眸的深处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出对这世俗的厌恶与无奈。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,同时也是一个充满悲哀的人。万千经历无需明言,他便能在举手投足之间将这一切透露。
黑衣少年在村内寻不到人,就顺路而行,最终来到了村东口附近的茶摊旁。彼时,那些官兵已然吃饱喝足,却在即将离开之际,一把将上来讨要饭钱的老人推翻在地。兵头抓起自己的朴刀,在桌上重重一砸,骂道:“你这老东西,做这么难吃的菜,还给兄弟们喝这么差劲的酒,念你一把年纪了,摆个摊也不容易,你还好意思跟老子要钱?老子没追究你拿假酒蒙人的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还不知好歹了?你是想违抗官府吗?啊?”
老人听罢赶紧哭丧着道:“兵爷,兵爷,小的不敢啊,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啊……”
“哦?不是这个意思?那你是什么意思,说啊!”兵头一叫,手底下的那些兵丁也跟着起哄:“对啊!那你是什么意思啊!快说!叫你快说没听到啊!”也不知是哪个喊了最后一句,脾气到了,顺手就端起桌上一只磁碟丢在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有了一个带头,其他人也都纷纷拍着桌子站起来,随手就抓起桌上的碗盘噼里啪啦地摔了个精光。
老村长不敢反抗,只得畏缩着承受这队官兵发泄的怒火,心中哀求上天让他们快点离开。
吃也吃饱了,摔也摔够了,兵头率先离座,带着自己的兄弟一边嘲笑老头不知好歹,一边就要离开。恰在此刻,一句话语飘进兵头的耳朵里:“诺大一个中原,舍身为国抵御外敌的军士养不起一个,只擅长欺负手无寸铁百姓的废物倒是不嫌多,当今这世道果真是没救了。”
这声音很轻,轻到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;但同时这句话又很重,话音刚落,就突兀地停住了兵头的脚步。兵头停下,兵丁们则不明所以地四下乱看,立刻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黑衣少年。
发现了目标,这一大拨人就立刻围拢上去,打算故技重施,再用威势吓住他。然而,这满脸冷冰冰的少年却仿佛全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,纵使有个人将脸凑到他的面下,他的神情也依旧没有变过。
兵头拉开一个人走进围圈当中,一脸鄙夷地瞪着黑衣少年,冷声问道:“刚才那句话,是你小子说的?”
一直像个木头人的黑衣少年在听完兵头这句话后,突然有了反应。虽然神情不变,口中却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,“你不是知道了才停下来的吗。”
“呀呵?”兵头拉高了声音,“看你年纪轻轻,嘴还挺硬!没走过江湖吧,啊?你爹妈师傅没告诉过你,遇见官府的人,要放尊重吗?”一边说着,那兵头就绕着黑衣少年转圈,同时还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。
“不巧,没有。”黑衣少年依旧目视前方,“在我父亲健在的时候,你这杂碎若是敢像这样看我,轻则挖目,重则凌迟。”
这句话一出来,那队官兵顿时炸开了锅。茶摊的老头更是吓得跪趴在地上,透过桌子与凳子间的缝隙偷看着这惊世一幕,心底却还在祈愿着:冤有头,债有主,这可不关我的事啊!
痞气十足的官兵当下就抽出手中的朴刀,那兵头也退出围圈,高声喝道:“给我宰了他!”
一声令下,近二十把刀同时砍向中心那一处!然而,黑衣少年却是不急不亢,右手一转,一根乌黑长杖豁然入手。只待他将黑杖往地上一敲,围住他的十九个彪形大汉就都再也动弹不得了!
发现自己的手下都不行动,兵头讶异非常,可还未及上前查探,那十九个人就同时松懈了力道,不仅双臂下垂,就连那些刀都乒乒乓乓地掉落一地。兵头心中一片骇然,走近围圈外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兵,伸手去拉他,竟愕然发现这个人就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一样怎么拉也拉不动!
怒气一升,兵头使出大力,愣是将那个人从原地拽出来。不拽还不要紧,这一拽,就只把那兵丁脖子以下的身躯给拽下来了,剩下一颗头颅血淋淋地插在一根乌黑的竹子上!
见状,兵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!而当他扭头去看其他人时,更是惊得站不住脚,直接向后裁倒在地。因为那十九个人,无一例外,全部都被那莫名其妙的黑色竹子插住,由下巴而入,再从天灵盖而出,一招毙命!
而在这群尸体中间,那个黑衣少年默默转过身来,透过黑竹与尸体的缝隙,看着那个兵头。尽管少年人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庞,但在兵头看来,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杀人魔头!与黑衣少年对视了一眼,兵头就吓得使出全身所有的力量,连滚带爬地退出好几步远;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,头也不回地就往村外奔去!
尸丛中的黑衣少年漠然地看着兵头越来越远的背影,不说二话,抬起黑杖,再往地上一敲。所有的黑竹都在顷刻间化为灰飞,那些尸体也就随之一一软倒在地。对于这一地死尸,他看都没看一眼,右臂轻挥,让那根黑杖再度回归虚无。他径直走到茶摊其中一张桌子旁,见桌上还有一只剩了半杯酒的小杯,就端起来一饮而尽。“好酒。”说罢,他就从腰带缝里摸出一文钱,搁在桌上,回头迈步离去。
两脚依然瘫软的老村长在看到他离开以后,才恍然回神,赶紧撑扶着桌椅爬起来,冲渐行渐远的黑衣少年喊道:“你你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少年并未驻足,而是一边前行一边答非所问地诵道:“青竹幽幽众生平,人语滔滔鸡犬鸣。离嚣远尘虽宏愿,奸存邪在世无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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